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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:王都地下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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凱迪往前跑了幾步,利威爾跟了下來,她發覺他的腳步很慢,就轉過身問他。

“我們去哪?”

“你想去哪就去哪。”利威爾說。

“我又不認識這裏。”她笑了。

“我認識就行。”利威爾說。

凱迪往前走一步,他就也走一步。然後她站住不肯走了,她覺得他真是太好玩了。

“你多大了。”利威爾開口問。

“二十歲。”凱迪的聲音清亮。

利威爾看著她,像是望著一朵雲,“過來。”他對她說。

“……”凱迪等了一下,走了過去。她著實沒有辦法,他們的距離越來越短,心跳也快了起來。

利威爾伸出手放在她肩膀上,很快地把她轉了過去,然後在她背上推了一把。

“嗯?”她用手撐住面前的墻,側過臉回頭看他。

他的動作完全談不上溫柔,甚至有些粗暴。下一秒,他用手拉起她腰後的帶子。

原來,是她裙子的帶子松了。她紅著耳朵等他為她打好一個結。接著感覺後背一熱,他把自己的衣服扔在她身上。

她驚訝地轉過身,這樣的距離,她依稀能夠感覺到他呼氣時微小的頻率。昏黃的路燈下,只穿著一件襯衣的利威爾,看起來危險而又動人心神。

凱迪揪了揪這件面料上乘的男士禮服,把它穿好,小聲說道,“謝謝。”

利威爾把衣服給她穿,第一是怕她冷,第二是即使沒有首飾,她的裝扮在這裏依然有些招搖。

“走這邊。”

利威爾轉身朝一條小巷走去,穿過巷子,他帶凱迪來到一處略顯嘈雜的街區。

街的兩邊三三兩兩站著私自交易的人,有一些不大的孩子飛快地穿梭在中間。他們穿得很舊,相互推搡,朝路過的人伸出黑黑的小手。

利威爾叫住一個小孩,那孩子的白色上衣洗得有些發灰。他蹲下來對他說幾句話,給了他一些零錢。那孩子就埋著頭跑開了。

凱迪擡起頭,看向正對面大臺階上的金色漆門扇,木門一動,隱約的笑聲就從裏面傳來。

這是地下街東區最紅的酒館,老板背後的勢力自不用說,據說貨品也是直接由那個家族提供。

那個家族,康杜蘭特,擁有地下街最大的釀酒生產倉庫。

凱迪踏進酒館,手風琴樂聲,女人爽朗的笑聲,酒杯落地聲,皮鞋聲,吵架聲一齊湧入她的耳中。

利威爾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,讓她在這裏等他,哪裏都不要去。而後便朝吧臺後面的簾子走去,消失在陌生而吵鬧的聲音中。

凱迪好奇地看著周圍。酒館招待很響的硬皮鞋聲一直來來回回。

有女人坐在桌子上,嬉笑著拽起身下的男人衣領。有人賭博,劍拔弩張的空氣圍繞著那張桌子。有人醉倒在圓桌上,臉朝下趴著,酒瓶平摔在手邊,液體一滴一滴落在地上。

對面的角落,一群人圍著一個深栗色頭發的女郎,手風琴的樂符在她紅色的裙擺上跳躍。她的發絲飛揚在自由的舞姿間。

酒館裏的油燈不夠明亮,似乎每個人的臉都染上紅色。

吉普賽之歌,反覆循環的第四部分。沒有憂傷,只有朝氣蓬勃的旋律游絲般自由流動。他們豪邁地接受命運,依然歌唱。

這讓凱迪感到快樂,不禁輕輕點著頭,隨風琴的樂譜哼起旋律。

過了一會兒,利威爾還沒有回來。她開始坐不住了,她站起來在桌子間走動。聽聽這個,看看那個,她覺得有趣極了。

忽然,一只張開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一下,擋住了她的去路。

她回過頭,一個卷發的胖男孩笑瞇瞇地看著她。

她絲毫不知道,幾雙眼睛已經盯了她好久……

利威爾同酒館的老板寒暄幾番,問到了事情的具體情況,回到那個不起眼的角落,凱迪已經不在那裏。

他沒感到意外,或許是記憶,或許是直覺。利威爾早知道她從來不會聽他的話。

他獨自坐下,將自己留在陰影裏。他看見她,在最明亮的地方。

凱迪做很多事的時候,都擁有自信驕傲的嘴角,比如現在,她正在,淡定地掛著一抹嘲諷的笑容,輸錢。

她從口袋裏摸出一條項鏈,放在桌上。那個胖男孩趕忙扒拉到懷裏,寶貝似的捧著給身邊的女孩子看。

坐在凱迪對面同她對弈的,是一個紅發的瘦弱男孩。

在此之前,她已經輸掉了耳環,發卡,手鏈,胸針。她十分不解,為何會一直輸,她偏要贏一局,她就是不信。

利威爾靜靜地看著她,她就是這樣,只要是她放在心裏的事,她絕對不服輸。

果然還是個小姑娘,利威爾想。賭錢這種事都看不開,一直輸還非要玩,打起牌來揮金如土……嘖,這絕對不是個好習慣!

利威爾對她的記憶有很多模糊的地方。他們相識的時候,子茵四歲,他也只是個剛十二歲的孩子。

他記得有一次打架,為了什麽已全然沒了印象。只記得他把她抱起來放在高臺上。

沒想到,她卻把那當成最好的看臺,全程拍著手咯咯地笑。看到盡興處,還跳下來吃力地搬了一塊磚,讓他用這個打。

“打死他!”她說。

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,從她稚嫩的臉上看不到殘忍,她笑得就像一朵待放的小花。

他擦了下鼻血,覺得她將來長大一定是個禍水。

可現在看來,他是猜錯了。

當時,年少的他對於女人只有兩個分類,要錢,或要命。可她最終長成了另一種女人,讓他心動。

這麽多年,她是怎麽長大的。

可以看得出來,沒受過什麽苦。他看著她捏著紙牌的手指,就想象到她用這雙小手,拿著好吃的面包,一口一口吃下去,然後像小樹一樣一點點長高。像果實一樣,一點點變得豐滿可愛。在明亮的書桌前看書,像水晶一樣,被一筆筆雕得璀璨通透。

這樣就很好,她用那種跟他完全相反的方式長大,就很好。

她似乎已經完全不記得他,這很正常,她那時候還太小。

利威爾沒有想到,命運如此神奇,安排他們再次相見。並且這樣的她,沒有預兆,竟然出乎意料先對他示好。

這樣的她,到底該是怎樣的存在?

凱迪因是一個十分專註的女孩。這會兒,她又輸了,才發覺已經輸掉了全部家當,再也摸不出一片貴重的器件。

酒館門扇的鈴鐺響起,一個頭戴禮帽,身穿長風衣的年輕男人踏進門口。

她淡淡的眼睛掃過很多張面孔,接著她的睫毛輕輕閃動一下。那是一個同她註視著心愛的柱頭雕花相同的眼神,此刻,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。

她不好意思地朝利威爾笑了一下,嫣然明媚,求救的信號。

利威爾顧不上理會她這會兒才想起他,他也有算的上失神的瞬間,比如這一刻——她就朝他那麽一笑。

而後他也忽然幹脆笑了一下,都已經回到了地下街,在這裏,還有什麽不可以。

穿風衣的男人接下利威爾的示意,朝凱迪那桌走去,他擠到前排,在紅發男孩後面找了個位置站好。

利威爾站起來,也走了過去。他接近她,凱迪揚起頭看他。他從她的右邊從後繞到左邊,接著她感到肩膀一沈。

利威爾俯下身一把摟住她,對紅發的男孩開口道,“餵,我跟你賭。”

周圍的人開始起哄,哐哐的拍桌聲。

凱迪撞到利威爾懷裏,手都不知道往哪放。

“如果我贏了,把剛才你贏她的東西都還回去。”利威爾的語調有著毋容置疑的氣場。

“要是你輸了呢?”紅發的男孩同樣氣勢逼人。

利威爾推了一下桌上的酒瓶,眼神犀利,說,“那東下區的地盤就是你的了。”

他的手臂摟著她,他的側臉印在她的眼中,從容自在,意氣風發。

他好帥。

這是那一刻,凱迪腦子裏剩下的唯一的念頭。

這時,有幾個看客認出了利威爾,興奮地交頭接耳。

那男孩不認識面前的黑發男人。地下街混混幫派的傳說,在他初涉入世時已經離開。但他懂他的意思,運酒的權限,正是他要爭奪的東西。

凱迪本不在意那些首飾,可既然他這麽說了,當下自然不能薄他的面子,更重要的是,她明白他的心意,她十分願意領這個情。

她指著那條紫水晶項鏈,微微一笑,“說實話,那條項鏈,我還真有點不舍的。”

利威爾的手從她的肩上摸到她的腰,左手接牌,右手環著她的腰。

那是她這輩子賭過的最刺激的一局,在眾人的矚目下,在歡呼中,在她烈火燃燒的煎熬與快樂中。

凱迪是在很多人的叫喊中,被利威爾拉著,跑出酒館的。人們認出了他,那個曾經的最強混混。低調是不可能低調的,沒人允許他低調。

凱迪靠著墻,胸膛起伏,喘著氣問他,“你到底是怎麽贏的他?”她十分在意,因為一個男人打牌打得好,簡直對她有謎一樣的巨大吸引力。

利威爾從身後掏出一張黑桃A。

“你耍奸滑?”凱迪叫道,接著笑了起來,“你還真是個無賴。”

利威爾挑了下眉尖,淡定地說,“我就是無賴,怎樣?”

凱迪偏開紅著的臉說,“不能怎麽樣。”

“你以為他是怎麽贏的你。”他又說。

凱迪這時才想通那男孩的牌,為何總是那樣奇怪,“啊——”她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。

這時,負責斷後的波爾跟了上來。就是那個帶禮帽穿風衣的男人。

他用雙手扶了下歪掉的帽子,顯然經歷了一場淩亂的逃難,嘴裏如釋重負地念了句,“臥槽。”他擡起頭,從帽檐地下露出雙眼。

凱迪看見他嘴唇上貼著假胡子,這才記起,那日在特羅斯特的聖徒酒館,那個故作成熟的接頭人!

他看著利威爾,苦澀的笑容浮現在臉上,神情裏透著激動,喊了一聲,“大哥。”

利威爾的表情很柔和,他沒應他,只是說,“走吧,波爾。帶我去現在的基地。”

他們朝東區的邊緣接近。一個身影一直悄悄跟在他們身後。凱迪不時地假裝看風景,就能感覺到他小小的一雙眼。

“就是前面那間黑色的鐵門。”波爾伸出手說,凱迪看去,一個穿著單薄的紅裙子的女人,倚在門框上。

“大哥,我去喊人。你待在這兒可別走啊。”波爾說著,然後就跑開了。

門邊的女人看了一會,一個轉身,扭著柔軟的身段進門去了。

凱迪跟著利威爾,一路上邊看邊想,她接收到很多信息。可利威爾這次回來的目的,她還沒能明白。

她問利威爾,“他喊人做什麽,莫不是要把你圍起來,怕你跑了。”她覺得波爾確實很怕利威爾跑了。

利威爾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喊人,沒這個必要。但是他似乎不討厭這樣。

凱迪瞟了眼方才轉彎處的墻壁,她讓利威爾先進去,她馬上就來。

利威爾早就發覺那個白衣服的小孩一直跟著他們,同意了她的提議。他希望凱迪把他打發走。

凱迪跑到轉角後面,一伸手就抓住了那個男孩。男孩顯然嚇了一跳,怯生生地瞪著眼。但是他瞪了一會,還是慢慢伸出手,舉在凱迪面前。

同時,他的肚子叫了一聲,咕——

凱迪看著這個面黃肌瘦的孩子,白色的上衣洗得發灰。

“剛才給你的錢呢?”凱迪問他。

“給媽媽了。媽媽病了。”那孩子吸了下鼻涕,說道。冬季的一月,他單薄的衣物不足以抵抗寒冷。

凱迪的眉眼順了下來,牽起他的手,說,“走,我帶你吃東西去。”

凱迪走到門口,還沒進門,就聽見裏面講話。

一個女人的聲音,“你帶來的那個女的,她是做什麽的?”

利威爾回答,“不做什麽。”

女人不放棄地問,“她不賺錢的嗎?”

利威爾淡淡地說,“賺什麽錢。”

凱迪心下叫怪,利威爾為何答得如此不明不白,倒像是她做的事情有什麽見不得人,要說見不得人,對方才是——

她想到這裏倏然明白了,他是在為了維護一個妓|女的自尊隱瞞她的情況。

可這還是奇怪,他至於心情好到照顧起別人的感受嗎。這時女人又說話了,“你養著她啊。”

這回,凱迪聽出了鄙夷和鄭重其事的尊嚴。

利威爾沒吱聲。

“你現在一定賺很多錢,她那件裙子很貴吧。”女人又說。

凱迪不淡定了,哪來的女人?利威爾為何不向她澄清,她不想做這三句離不開錢的女人吃醋嫉妒的對象。

她推門進去,牽著小男孩的手,斜睨著他,意思是,我都聽見了,你不解釋下嗎。

利威爾波瀾不驚地接下她的目光,意思是,聽見了你又想怎麽樣。

凱迪不知該從哪裏開始解釋,我跟他沒有關系,還是我賺的錢可比他多……

凱迪打量那個年輕的女人,她一頭不知用什麽燙出的卷發,像是卷曲的不均勻的梨花樹枝,白凈的臉上最明顯的位置,是紅得過分的嘴唇,她不是不美,可每一處都急不可待想美到你眼睛裏,濃烈到乏味。

梨花枝也想怒放,她不得不活得那麽用力。

凱迪突然就不想解釋了,讓她去笑吧,又有什麽必要解釋。

這是一個餐館樣式的店鋪,她走到一張沒人的餐桌前,讓那孩子坐下。

那女人靜靜地看著利威爾從凱迪進來以後就不斷追隨著她的目光,帶著欣賞和幹凈的溫度。

好幸運的女人,哪方面都是。她攏了攏自己的卷發,昂起了頭,羨慕是真的,但她並不難過。她為自己的自力更生而自豪。

不多時,門口傳來陣陣響動,波爾帶著一些人回來。

門被推開,“大哥!”幾個男人從屋外湧進餐館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下章見!不知道你們對地下街的利威爾大哥感受如何ww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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